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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碎影”系本人在微信公众号,以及搜狐博客的名称。)
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轶事
夏末秋初的一天,我开车沿着松花江右岸的滨水大道前往大顶子山航电枢纽,这是枢纽工程建成后新建的一条沿江景观大道。此时的松花江江水浩荡,波澜壮阔,城区水位常年保持在116米的中高水位,太阳岛江水环绕,风光旖旎。金河湾湿地、一湖三岛湿地、大剧院湿地、滨江湿地、民主湿地、呼兰河口湿地依次从车窗外掠过,两岸形成的万顷湿地,水丰草壮,江鸥翱翔,哈尔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秀美。靠近枢纽工程上游的江面,江水荡漾,宽阔无边,站在岸边极目远望如同一片浩瀚的大海,人们把这里称之为“哈尔滨的海”。五颜六色的帐篷沿着岸边一字排开,与大江遥相呼应,成为了一处新的旅游打卡地。大江的腹地是枢纽建成后,由旱田改造成的水田,稻田里的水稻已经吐穗岸,喜看稻菽千重浪,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所有这些改变都是因为在哈尔滨下游46公里处,新建了一座大型水利控制性工程——大顶子山航电枢纽,松花江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形成了一个蓄水量达 10.59亿立方米的城中库区。这是全国第一个在特大城市建设的控制性工程,是一个以航运和改善哈尔滨市水环境为主,兼顾发电、农业灌溉、水产养殖,生态保护为一体的综合性工程,是一个造福哈尔滨的民心工程。

(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
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2008年竣工,到现在已经是第15个年头了。我有幸参加了这项工程的策划、设计、立项和施工的全过程,曾经的艰辛曲折,呕心沥血,锲而不舍,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至今仍然思绪万千,心潮澎湃,一生中能够干成这样一件大事,此生无憾了。有关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的报道和文章很多,但有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提起的不多,闲暇时间,想起了这些轶事,写了出来,拾遗补缺,为的是让人们更加了解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更多的前因后果,了解这个工程有多么的不容易。
机缘巧合
万万没有想到,我第一次接触到松花江梯级开发,是在一次省政府的常务会议上。1993年,我调任交通部黑龙江航运管理局副局长不久,局长张超派我参加省政府常务会议,会议的议题是专题讨论尼尔基水库向国家申报立项的事项,随我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管理局副总工程师毕世俊,松辽水系航运规划办的高级工程师吴幼民两位同志。会议一开始,主管这项工作的省领导就反复强调,国家将要正式启动尼尔基水库工程,机不可失,这次会议务必讨论通过,不能有杂音,不能节外生枝。会议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先定调子后讨论,虽然有悖常理,大家都还异口同声地表达了支持的意见。实际上当时国家规划修建尼尔基水库的初衷是要北水南调,引嫩江水入辽河。引嫩入辽,原本水量就不充沛的嫩江分流一部分,嫩江是松花江的源头之一,来水量大量减少,本来就严重枯水的松花江,生态环境将岌岌可危,船舶运输更将是举步维艰。作为全省的航运主管部门,责无旁贷地提出了我们的忧虑,并且积极向上级有关部门表示,我们赞成修建尼尔基水库,不反对北水南调,但是在调水的同时应该在松花江建设相应的配套工程。黑龙江水利部门曾经做过一个在松花江修建7个梯级的规划,就是要通过梯级开发,渠化松花江,用控制性工程把水留住,保住松花江常年处于基本平稳状态改善通航条件。眼看会上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毕世俊忍不住发言了,我还特意介绍这位是我们的航道专家。他阐述了尼尔基工程应该与松花江梯级开发同步进行的必要性,以及建设控制性工程的建议,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那位主管副省长打断了,而且话说的很难听“你们航运专家是专家,别的专家就不是专家了吗,你不要说了”。这是我头一次参加省政府的会议,原本没有打算发表意见,见此情形一时火气上来了,对着主持会议的省长田凤山就冒了一炮:“田省长,让我们来参加会议不就是要听听意见的吗,怎么不让讲话呢,我们从不反对修建尼尔基水库,而是要求在建尼尔基水库实施北水南调的同时,同步解决松花江流量大幅度减少,给航运造成严重影响的问题”。我越说越激动,有点口无遮拦,还有点煽情:“我们黑龙江省是怎么了,国家从调粮食、调木材、调煤炭,现在又要调水,怎么就不能提提我们的困难呢”。没有想到我的话音刚落,民主党派的副省长周铁农就接过话题说,“我认为航运的同志说的有道理,上尼尔基工程应该和松花江整治同步进行”,接着主管交通的副省长王宗章,以及其他几位省领导也纷纷发言赞同周铁农的意见,田凤山在总结时也肯定了我们的建议,确定同时向国家有关部门反映这一情况。
或许是机缘巧合,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松花江梯级开发,因为当时我在局里不是分管规划建设的,这一次是替分管这项工作的同志参加省政府常务会议,而且在会上冒了一炮,没有想到十多年以后我们真的开启了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拉开了松花江梯级开发的序幕,历史往往有许多巧合,这恐怕也是一个机缘巧合吧。
有为才有位
2000年,交通部黑龙江航运管理局(以下称黑航局)整体下放到黑龙江省,一分为三,分别组建黑龙江省航务管局、黑龙江海事局和黑龙江航运集团总公司,海事局仍为部属单位由黑龙江省代管,黑航局直属的运输、港口、船厂等24户权属企业全部划归航运集团,固定资产达5个多亿,可以称得上兵强马壮了。而航务局只剩下了航道局、救劳站、规划设计院和航运学校几个事业单位。是三个中最不被看好的单位。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在全局漫延,甚至有些同志担心“航务局还能存在多久”,我这个航务局的首任局长,压力是显而易见的。作为全省的航运主管部门,转轨变型以后,我们必须有所作为,有为才能有位,这是航务局新的领导班子形成的共识。我们把目标瞄准在了松花江的梯级开发上。最初的想法是筹划建设依兰航电枢纽。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水利部松辽委和黑龙江省水利勘察设计院,就编制了松花江梯级开发的规划,并得到了国家有关部门的批准。规划在松花江上建设涝州、大顶子、洪太、依兰、民主、康家围子、悦来建设7个低水头枢纽工程。此后交通部也推出了建设“航电枢纽,以电养航”,加快航道建设的政策措施,湘江、西江、嘉陵江上建设了许多航电枢纽。在研究启动建设航电枢纽可行性时,考虑到松花江哈尔滨段枯水严重的问题,省和哈尔滨市急切希望改善哈尔滨水环境的要求,决定先上大顶子的山航电枢纽,一方面可解燃眉之急,又能最大限度的争取到省市领导和各部门的支持。
航务局建设枢纽工程,有人说是“天方夜谭”,有人说是“异想天开”。我们的想法是挺大大胆的,但是心里却是没有底的。于是我们先是请来了航道专家、原黑行局副总工程师毕世俊,黑航局计划处原处长夏洪祥,黑龙江航道局局长王玉福,松辽水系航运规划办工程师吴幼民和薛连升等几位航运航道专家,向他们咨询在松花江建设航电枢纽的可行性。没想到课题一提出,在场的专家们异常兴奋,异口同声地说,“这才是我们航务部门应该干的事,而且肯定是我们能干成的事”。大家还就前期工作提出了很多意见和建议。专家们的建议和鼓励,使一直思前想后,犹豫不定的我们,豁然开朗,信心倍增,有了底气和决心。
尊重科学,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是我们为建设航电枢纽确定的原则,不可以盲目行动。经过研究,我们派出了两个考察调研组,一路由副局长陈德斌带队赴湖南湘江的大源渡航电枢纽、广西西江的贵港和贵平航电枢纽考察调研。这是最早在内河上建设的航电枢纽,另一路由时任航道局副局长、筹建指挥部负责人张清明等同志赴欧洲莱茵河考察调研,了解莱茵河航道渠化的情况。两路人马回来以后,我们专门召开了局党委扩大会议,会议就一个议题,听取考察的情况汇报,讨论建设大顶子山航电枢纽问题。赴湖南考察组还制作了一个视频短片。在这次会上我们第一次提出了建设航电枢纽的设想。时隔二十多年了,当时 群情激奋,跃跃欲试的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后来我们在省政府专题会议上,向时任省长的宋法棠同志汇报建设大顶子山航电枢纽时,用的就是这次会上用的短视频。
为了尽快启动航电枢纽工作程序,航务局党委提出了“举全局之力建设航电枢纽”的号召,全局总动员,把建设大顶子山航电枢纽作为头等大事。抽调全局的精兵强将成立筹建指挥部,负责前期工作,邀请已经退休的原黑航局总工程师杨容东、副局长陈雪乐、副总工程师毕世俊航道局老局长、计划处长夏洪祥等同志组成顾问小组,参与前期论证。虽说是万事开头难,但是筹建指挥部的同志们夜以继日,边学边干,向勘察设计单位学习“现买现卖”,仅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完成了预可行性报告、工可报告和初步设计。
圣彼得堡之约
2001年6月,我随中俄总理定期会晤机制的交通运输分委会代表团赴俄罗斯圣彼得堡,参加有关交通运输方面的会谈,为两国总理会晤做准备。代表团由铁道部、交通部、民航总局、海关总署等部门组成,时任铁道部部长的刘志军为团长,交通部副部长胡希捷和其他几个部门的领导为副团长,我参加水运组的谈判,就是在这次会谈中结识的胡希捷副部长。出发前,胡部长的秘书蔡玉贺对我说,这次他不能与胡部长同行了,你是办公室主任出身,请帮助照顾一下领导的起居,并把我介绍给了胡部长。6月的圣彼得堡,天特别长,半夜12点时天还是大亮的,胡部长不喝酒也不喜欢打牌,每天傍晚我就陪他在波罗的海边上散步,胡部长是陕西人,平易近人,非常随和,我们边走边聊,天南海北地唠家常,开始我特别拘谨,慢慢地放开了,也就无话不谈了。一次谈判的间歇时间,中远驻莫斯科分公司邀我们到俄芬边境的维堡参观,回来的路上中远的同志问我晚上吃点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咱们晚上就吃面条,打点卤就行,什么菜也不要。胡部长笑着对我说,你这个“秘书”还挺称职呀,更加拉近了我和部长的距离。在此期间,胡部长多次问起黑航局的情况,黑航局下放以后,交通部仍然把现在的航务局称为黑航局。我就是在这时谈起了要在松花江上建设航电枢纽的设想,胡部长说,你们抓紧做前期工作,部里会在资金上帮助你们的。这个“圣彼得堡之约”激励了我,更加坚定了我们建设航电枢纽的信心和决心。

(我和胡希捷副部长在圣彼得堡)
一年以后胡部长来黑龙江视察,省交通厅领导及公路行管部门的负责人到机场接机,胡部长一下飞机就问黑航局的杨局长来了吗,看我没来,胡部长当即说让杨局长今晚随我一起去黑河。在黑河期间,我又一次向胡部长汇报了有关松花江建设航电枢纽的设想。视察结束时,胡部长一行与省政府领导交换意见,胡部长事先问我有什么问题需要向省里提的,我说就请部长说说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事吧。胡部长在谈完有关公路建设问题之后说,“黑航局虽然下放到了地方,交通部对黑龙江的航运仍然是很关心的,航务局提出在松花江建设航电枢纽,交通部不仅在政策上是支持的,在资金上也是支持的”。在场的交通厅厅长张铁军小声问我部里能给多少钱,我伸开五指,他说5000万,我说是5个亿,这是交通部规划司按照胡部长的要求,比照西部大开发的政策测算补贴的数。与会的其他同志先是惊讶,后来又很兴奋,参加交换意见的主管副省长张成义当即对我说,你们要抓紧做好前期工作,可不能因为你们耽误事呀。至此,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第一次提上了了省政府领导的工作日程。
果断决策 一锤定音
省部领导交换意见之后,张铁军厅长立即把交通部对建设航电枢纽的意见,汇报给了时任省长的宋法棠,宋省长听了眼睛一亮,随即说省政府这个周内听你们的汇报。四天以后,省政府在哈尔滨市友谊宫召开省长办公会议,其中一项议程就是听取拟建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汇报,在会上我们播放了一个十多分钟的视频短片,没等我们进一步说明,宋法棠省长就说,“看明白了,请大家发表意见吧”。实际上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枯水已经成为松花江的一种常态,每年除七八九三个月以外,松花江都是处于枯水状态,航运部门每年都要组织“战枯水,保通航”,枯水期间江面上沙滩裸露,江水恶臭,防洪纪念塔前的沙滩可以徒步走到江中心,哈尔滨人引以为傲的松花江,只能望江兴叹,让人看到的是悲哀和苍凉,很难再有“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的景象。宋法棠担任省长以来,松花江的现状成了省长的一个心病,他绞尽脑汁,一直在想着解决的办法,曾经责成水利部门研究在江上修建橡胶坝的方案,因为在通航的大江大河流上建橡胶坝,将会阻断船舶运输,没有能实施。听说我们提出的在哈尔滨下游建设一座航电枢纽工程,是一座全国在大城市下游的第一座大型控制性工程,建成以后松花江哈尔滨段水位常年可以保持在中高水位上,从根本上改善松花江的水环境,解决枯水的危害。宋省长有些激动和兴奋,与会的的哈尔滨市委书记杨永茂、市长石忠信首先表态,杨永茂原话是:“首先感谢航运部门提出的建设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方案,哈尔滨市双手赞成,全力支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希望工程早日开工”,随即水利厅、建设厅等省直部门都一致表达了赞成的意见。修建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方案,取得了高度一致的共识。
宋法棠是一位想干事,能干大事的省领导,只要是决定了的事,锲而不舍,一抓到底。对我们来说也是遇到了“贵人相助”。他的拍板决定和全力支持,让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迅速驶上了快车道。为了更好地加强统筹协调,省政府组成了以主管副省长为组长,哈尔滨市和有关厅局参加的建设领导小组,协调省直各部门和哈尔滨市,前期工作迅速推进。更令我们意想不到是,2003年宋法棠转任省委书记,张左己接任省长,4月25日,两位党政主要领导同志一起到大顶子山选定坝址,并且把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作为前任省长与接任省长交接工作的一件大事。张左己省长不负重托,要求我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张省长到任后,多次到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现场办公,指导工作。2006年7月1日,张省长专程来到施工现场慰问一线的党员群众,并且在工程指挥部现场办公,亲自落实了省里的4.32亿配套资金,还动用省长基金补充了短缺的前期工作费,为工程解决了燃眉之急。
说到贵人相还有一个人让我们时刻铭记在心。 那就是时任省科顾委主任的何仲怡,何老是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的老院长,我国著名的流体力学专家。在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前期论证阶段,省政府委托省科顾委组织专家对项目的可行性进行评估,在何老的带领下,专家组仔细查阅了工作的预可行性报告和工程可行性报告,多次召开专家评审会,翻阅了国内外相同工程的信息和资料,得出了在松花江修建航电枢纽是可行的,也是必要的结论。记得在一次论证会上,谈到工程效益时,有的人喋喋不休地妄谈工程效益,主观臆断这个工程没有经济效益。何仲怡站起来质问:“我请问,松花江水位上来了,老百姓看着好了,能算多少钱,这个效益怎么算,工程建成以后,沿江的生态环境变好了,这个效益怎么算”,问的那些人哑口无言。何老仗义直言的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

(何仲怡在工程研讨会上)
何老学识渊博,是我们国家著名的流体力学专家,经常参加全国有关船舶项目的论证会,特别是有关潜艇的论证和技术攻关,几乎都要请他参加,就是这样一位泰斗级的专家学者,为人谦和,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在审查大顶子山航电枢纽时,非常较真,特别严谨。有这样一个人帮我们把关摸脉,是我们的幸运。
尊重科学 从实际出发
大顶子山航电枢纽是我国在平原河流上建设的第一个大型控制性工程,也是我国在封冻河流上建设的第一座航电枢纽。我本身是一个门外汉,局里专门学习水电专业的人也不多,抽调上来的人大多是航运、航道专业的,专业技术力量不足是我们致命的短板,靠这些人搞航电枢纽简本来就“先天不足”,我们意识到,先天不足就要要靠后天的努力弥补,靠严细认真的试验研究。在预可阶段,我们一共进行了39项实验研究,“平面布置物理模型试验研究”,“通航条件物理模型试验研究”,“泄洪闸断面水工物理模型试验研究”,“坝下河道冲刷数学模型研究”,“船闸水力学试验研究”,“施工期通航条件模型试验研究”,“库区泥沙数学模型试验研究”,以及针对封冻河流的防冰防冻的试验研究。


(天津水科所模型试验现场)
交通部天津水科所的工程技术人员,在松花江刚一解冻,就来到了预选的坝址,实地勘察,收集数据。模型试验完成时,我带队赴天津参加了验收评审,模型试验在一个如同大车间的专用试验场进行,现场是一个按同比例缩小的坝区模型,河床、岸型、流量都是比照坝区的实际情况设定的。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水工模型实验现场,试验的规模,试验的程序,现场工作人员一丝不苟的精准操作,让我们十分钦佩。正是有了这些试验项目的成果,保证了我们在短短的一年中,完成了预可、工可、初设等一系列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2003年9月,由交通部规划研究院、东北水利勘察设计院、黑龙江航务勘查设计院、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指挥部等单位组成考察团,前往俄罗斯伏尔加河的乌格列齐枢纽,考察学习冰冻河流建设大型控制性工程的经验。所有这些试验研究,都是建立在尊重科学,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的基础上,对保证工程快速推进,高质量施工,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还被评为全国航道基础设施建设示范工程。
现场勘察 选定坝位
正当前期工作紧锣密鼓的关键时刻,省委书记宋法棠、省长张左己决定亲赴坝位选址现场勘察,最后确定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坝位。预选的坝位距离哈尔滨城区50多公里,岸边是陡峭的山崖,没有公路可以靠近,只能从水路前往,一般的船单程就需3、4个小时,往返需一整天,领导们挤不出那么多的时间。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提出勘察坝位,对我们来说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机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必须千方百计,创造条件,促成这次实地勘察。经过反复研究,建议领导们乘坐水翼艇前往现场。水翼艇是高速客船,时速60公里,乘坐水翼艇时间上可以保证,但是在安全上我却顾虑重重,甚至有些忐忑不安。水翼艇曾经发生过搁浅和碰撞的事故,真是有点冒险。省委书记、省长、省人大、省政协、哈尔滨市和省直有关厅局,那么多的大领导都坐在一艘高速船上,航行50多公里,而且航道上有许多浅滩,一旦发生搁浅,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乘坐水翼艇,我们又担心失去了这次省市主要领导视察坝位的机会。省委办公厅的同志也再三询问,黑龙江的主要领导都上你们的这艘船,能确保万无一失吗。面临这一两难的选择,我举棋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心,经过再三研究,为了工程尽快上马,还是咬牙下决心搏一把。我们坚定地承诺,一定在确保航行安全的前提下,使用水翼艇的方案。为了确保水翼艇的航行安全,整个航运系统都行动起来了,哈尔滨船务公司把还在船台上的“龙腾06”的水翼艇卸下来,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保养,更换了航空座椅,只用一个晚上把船体重新油漆一新。海事局派人仔细检查了水翼艇的适航情况,进一步明确了安全航行的要求,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在全系统抽调了两位技术最过硬,经验最丰富的水翼艇船长,一位领航,一位驾驶。航道局哈尔滨航标段反复在预定水域摸水,标明浅滩的位置,局长柯长杰亲自带领这艘船,沿着预定的航线反复跑了几个航次,熟悉航道。航运公安局拍出警力,为这艘船执行警卫任务。黑航局下放以后,这些单位虽然都隶属于不同的部门,但是为这个不寻常的航次,各部门、各单位都能全力以赴地提供支持和保障,让我感动的溢于言表。
4月25日上午8时,“龙腾06号”水翼艇汽笛长鸣,箭一样飞出码头,搭乘着二十多位省市领导和省直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驶向大顶子山航电枢纽的预选坝位,一个小时就安全顺利的到达了坝位。在船上我们还简要地汇报了前期工作的情况。在预选坝址,宋书记、张省长和有关厅局的领导,查看了我们在现场准备的示意图,详细询问了坝位选址的理由、根据、地质条件、淹没区面积等问题,当场拍板坝位就确定在我们预选的坝址上,并要求我们抓紧完成初步设计,资金筹措等工作,争取尽快开工建设。



(宋法棠、张左己等省市领导视察预选坝址)
一晃20年过去了,这么多的省市领导亲自到坝位选址,在黑龙江的所有工程项目是前所未有的。当年宋法棠书记、张左己省长站在山崖下,面对日夜奔流的松花江,亲自指点预选的坝位的情景,恍如昨日,就在眼前。正是有了当年视察坝址的冒险一搏,才有了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的如期上马,才有了如今松花江哈尔滨段的江水浩荡。
史无前例的奠基礼
2003年9月29日,是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举行奠基仪式的日子。这一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参加奠基仪式的船舶都悬挂了象征航运最高礼遇的满旗,浩浩荡荡,威武雄壮。仪式选在一个山崖脚下,因为没有场地,我们事先调来了两艘挖泥船硬是在山崖下江面上,冲填出了一块平整的场地。山崖前搭建了主席台,场地上航务局、海事局、航运集团、各个施工单位的职工列队在主席台对面,附近村镇的群众也赶来助阵。背后的江面上航道局、海事局、航运集团的二十多艘船舶,一字排开,如同整装待发的舰队。空中飘着数十个的气球,悬挂着的庆贺标语在微风中飘荡,现场的布置充分展示了航运工程的独有的特征。



奠基仪式是由省委办公厅发的“重要活动通知”,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宋法棠,省长张左己,省政协主席韩桂芝,省委常委、哈尔滨省委书记杨永茂,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宗章、沈根荣,副省长刘海生,哈尔滨市长石忠信,以及交通部、水利部松辽委等部门的领导出席了奠基仪式。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的一把手同时出席一个工程的奠基仪式是史无前例的,也是我们根本没有想到的。可以看出大顶子山航电枢纽作为全省的重点工程,一个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民心工程,意义是有多么重大。
奠基仪式的第二天,省和哈尔滨电视台,各大报纸都报导了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奠基的消息。这场史无前例的奠基仪式,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极大地鼓舞了我们建好航电枢纽的信心和决心。推进速度,突飞猛进,不到一年工程就全面开工了。
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自始至终,得到了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的关注,在我任职期间三任省委书记宋法棠、钱运录、吉炳轩都到过施工现场视察,省长张左己和时任常务副省长的栗战书也多次到工地现场办公。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的亲切关怀,极大地激励了广大施工人员的积极性,是我们能够在短短的4年内全面完工的巨大动力。



(钱运录、吉炳轩、栗战书等领导同志到工地视察)
两次惊心动魄的大江截流
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有两个重要的节点,一期和二期截流。航电枢纽坝位的江面宽3000多米,年平均流速每秒900 米,宽阔的江面,流速快,流量大,要在这里把浩浩荡荡的大江锁住,是一场关系工程成败的一场硬仗,考验着整个设计方案是否科学合理,施工组织措施是否可行,也考验着我们这些的工程的指挥者驾驭超大型工程的胆识和魄力。
为了保证施工和通航两不误,只能分两次截流。一期截流是要在大江的右岸把江水截住,筑起一道戗堤,围出一个庞大的基坑,然后抽干基坑里的水,开挖出发电站、10孔泄洪闸和船闸的基础。承担施工任务的中水六局和中水一局,分别沿着戗堤从南北两个方向向设计的龙口推进,这是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土石方量最大的工程,工程量达上百万立方米。工程指挥部下达截流的命令的那一刻,早已跃跃欲试的施工队伍开进施工现场,车水马龙,机器轰鸣,灯火通明,上百台大型载重汽车上、铲车、挖掘机、推土机交叉作业,上千名工人,歇人不歇机,24小时连轴转,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会战。10月28日,南北两侧的戗堤快速推进到了预定的龙口,此时龙口的流速达每秒7000多立方米,相当于松花江大洪水时的流速,上游堵截的江水全都挤在只有二三十米宽的龙口下泄,江水打着旋,发出轰鸣的响声,咆哮着冲向下游,两侧排成长队的载重汽车不停地向龙口里抛石,整车整车的大石块倾卸下去,在水中翻个跟头就不见了终影,如果不能及时封堵,随时都有溃坝的危险。好在我们在制定截流预案时,准备了应急方案,预制了一大批多面体的大型混凝土块,准备了装满石块的铁丝笼,紧要关头,满载混凝土多面体和铁丝笼子的汽车,快速把水泥块和铁丝笼抛到到龙口之中,连续不断的抛石压住了翻滚的江水,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龙口堵住了,一期截流胜利成功。封堵龙口时在场的副省长刘海生、哈尔滨市副市长聂云凌等领导同志都为我们捏了一把汗,当龙口堵住的一刹那,大家都激动的握手拥抱,现场鞭炮齐鸣,热烈庆贺我们闯关成功。



(一期截流施工现场)
二期截流是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工程的决战时刻,省委书记钱运录、常务副省长栗战书亲临截流现场。二期截流将要把松花江全部索住,形成围堰,开始修筑28孔泄洪闸。2006年11月截流的成功,长达 3249米拦江大坝的雏形,一条比三峡大坝还长的巨龙横贯大江南北,标志着大顶子山航电枢纽主体工程具备了挡水和蓄水条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二期截流龙口合拢时刻)
发电机组的招标风波
我作为工程的总指挥,工程一开始,就为自己确定了一个规矩,就是对工程的招投标只管定原则,不参与也不干预具体的招投标,原则是所有中标的单位尽可能是国家级的大型企业,这是保证施工进度和施工质量的必要条件。然而,没有想到在发电机组招标时,广东一家民营企业中了发电机组的标,参与投标的哈尔滨电机厂因为报价略高于这家广东的企业,没能中标。大顶子山航电枢纽设计安装6台灯泡式灌流发电机组,是枢纽工程的核心设备,关系到整个工程成败,投标结果引起了我们的关注。我并不是对民营企业有偏见,打个比方哈尔滨电机厂生产的是“奥迪”,广东这家民营企业生产的是“夏利”,“奥迪”虽然贵了一些,为了航电枢纽的百年大计,毫无疑问应该选“奥迪”,而不是“夏利”。我当即抽调了一些专业技术人员仔细研究了这家民营企业的标书,发现标书中写着他们的发电机应用的是法国维奥的技术,我们请他们出示与法国公司的技术合作合同或协议,但是他们拿不出来。如果没有合作合同或协议,不仅技术上不能保证,甚至还有侵权之嫌。与此同时,哈尔滨电机厂的同志在陪同张左己省长去大亚湾核电站考察的路上,也反映了没能中标的情况,引起了省政府领导的关注,省领导明确要求,为了航电枢纽的百年大计,必须采用靠得住的发电机组。
根据省领导的指示,为了慎重处理好发电机组的问题,我决定带队去一趟广东,实地考察一下广东的那家民营企业。为了避嫌我们没有请那家公司接待,而是请交通部珠江航务局安排一台车,赶赴那个企业的所在地,请那个企业的负责人陪我们实地考察了,使用他们制造的发电机组的两个航电枢纽。我们一到现场,先是查看了中控室的计算机,掌握了机组的运行记录,得到了机组的运行保证率和故障检修时间等数据,深入到机组和廊道查看有没有漏油、漏水的问题。虽然这家企业事先做了一些准备,但是所看到的情况,要比想象的还糟糕,特别是停机检修的时间过长,跑冒滴漏的情况严重。回来以后,我们拿着现场的记录和拍摄的照片,如实向省领导和领导小组汇报了情况,并建议对这家企业采取废标处理。按照招投标规定和投标结果的排序,当时排名第二的哈尔滨电机厂中标。虽然在这次废标的过程中,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干扰,在省领导的支持下,我们还是排除干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哈尔电机厂果然不负众望,6台发电机组一次试车成功,并且并网发电。大顶子山航电枢纽设计年发电量3.5亿度,并网以后运行稳定,几乎年年超发。
粉细砂吹填的挡水大坝
原水利部部长杨振怀,是杨振宁博士的堂弟,早年曾在黑龙江水利勘察设计院工作,曾经组织编制了松花江梯级开发规划,在松花江上建设7个梯级就是那时提出的。文革期间杨振怀一家被下放到宾县的塘坊,塘坊距离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只有十多公里,听说我们在那里建设了航电枢纽,而且是他当年规划中的一个,非常激动,专程带着夫人来到了施工现场。看到当年亲手描绘的蓝图正在付诸实施,这位老水利,激动的感慨万千,对我们说:“没有想到水利部门编制的规划,现在让航运部门抢先实施了,不管是谁来干,干起来了就好”。他和夫人兴致勃勃地走上大坝,仔细查看已经基本完成的泄洪闸、发电站、船闸,当走上一段长达1950多米的土坝时,问起土坝的结构,我们汇报说,这是一条粉细砂吹填、高压混凝土防渗墙的沙坝,是一条沙坝。原设计是一条黏土坝,因为附近很难找到这么大量的黏土,而且远处取土会造成生态破坏,就决定就地取材,用大江里的江沙吹填筑坝,并在坝顶高压悬喷一道混凝土防渗墙。杨部长将信将疑,非常惊讶。国内还没有这种用粉细沙筑坝作为大江大河永久性挡水建筑物的,他让我们拿来施工设计图纸和施工记录,仔细研究,特别查看了有关高压悬喷混凝土防渗墙的部分,并说到这是一项重大的技术创新,据我了解国内也是首创,你们应该好好总结一下,完全可以申请科技进步奖。后来,这项工程真的获得了科技进步奖。

(施工中的粉细砂土坝)
本文图片由松花江大顶子山航电枢纽建设指挥部提供
- 作者:杨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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